第296章 床头打架床尾和(第1页)
紫金街薛府。 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顺着长廊,悄默声的到了堂屋左近,又小心翼翼的把耳朵贴在了窗棱上,听那里面稀里哗啦乱响,便晓得里面那对儿冤家还在撕扯,并未来得及入巷。 于是她忙上前拍门道:"大爷、大爷!来福从顺天府回来了,说是孙治中有些交代,您看……" 听了这几声呼喊,里面的动静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的激烈起来。 但那丫鬟却也并不着急,稍稍向后退了半步,老老实实等在了门外。 果不其然,半响之后那房门吱呀一声左右分开,就见薛蟠裸着上身,左手提着裤子、右手拎着支棉布条捻成的鞭子,雄赳赳的从里面出来,喝问道:"来福人呢" 这夫妻俩成亲之后,便三天两头的打架,初时府里众人都有些提心吊胆,薛姨妈还因此专门劝过薛蟠几次。 后来大家渐渐发现,这俩人当真不愧是天设地造的一对儿狗男女,前一刻还打的你死我活,转眼便又在床上如胶似漆,真正用身体力行的方式,诠释了什么叫做‘床头打架床尾和’! 故而眼见薛蟠如此模样,那小丫鬟却是半点都不意外,恍似什么都没瞧见一般,道:"回大爷,来福眼下就在花厅那边候着呢。" "让他等我一下,我这就过去!" 薛蟠反手关上了房门,就听夫妻俩在里面对答道:"好生把身子洗干净了,老子回来非弄的你三天下不了床!" "呸~你便是绑了筷子在上面,奴家也能给你夹软了!" 书不赘言。 却说薛蟠收拾停当,匆匆忙忙到了那花厅,还不等进去,却见妹妹的贴身大丫鬟莺儿,斜下里将个帕子冲着自己招摇。 莫不是这小娘皮开了窍,记起她薛大爷的好处来了! 这般想着,薛蟠忙喜笑颜开的凑了过去,谁知刚转过那回廊,便见非但莺儿藏在墙后,亲妹妹薛宝钗竟也在场。 薛蟠忙讪讪的收了那一脸荡漾,陪笑道:"妹妹这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在后面与妈妈说话,怎得跑到这里来了" 因大嫂的名声,以及某个不可名言的缘故,薛宝钗一直寄居在荣国府的省亲别院里。 昨日听说哥哥‘上进’了,她特地回家恭贺了一番,随即便又去了母亲那里说话,故而薛蟠才有此一说。 "哥哥这是说的什么话自家的院子,我难道还来不得了"薛宝钗横了薛蟠一眼,随即肃然道:"我方才听母亲说,哥哥请了那孙治中赴宴,偏把卫公子弃之不顾,可有此事" 对这妹妹,薛蟠向来是七分宝爱三分敬畏,此时见她柳眉倒竖,显然是有些恼了,不觉便少了三分底气,讪讪道:"妹妹八成是不晓得,那卫家与孙家势同水火,卫若兰更是专门跑去顺天府寻二哥较劲……" "那也是他们两家的事,却和咱们家有什么干系"不等他说完,薛宝钗便苦口婆心的劝道:"哥哥如今好不容易上进了些,可万不能只凭喜好办事——那卫若兰本身倒还罢了,可他姐夫北静王岂是好招惹的哥哥何苦为旁人恶了卫家" 薛蟠虽然对这自小聪慧的妹妹,很是有几分敬畏,但对孙绍宗却更是服气的紧,尤其自从他与孙绍宗攀上交情之后,便是出去和狐朋狗友鬼混时,都额外多了几分颜面。 故而此时听妹妹将孙二哥比作‘旁人’,他心下便生出些不痛快来,梗着脖子道:"什么旁人,二哥拿我当朋友,我难道反要去伤了他的面子天下哪有这等道理!" 见薛蟠钻了牛角尖,薛宝钗只得也把身段放软了些,苦笑道:"哥哥急什么若是孙治中真把哥哥当朋友,就更该体谅咱家的难处,眼下哥哥初入官场……" 薛蟠听她翻来覆去的讲大道理,早已经听得不耐烦了,于是甩着胳膊道:"妹妹有什么要说的,待会再说也不迟,我先看二哥让来福捎了什么口信回来!" 说着,也不等宝钗同意,便匆匆的奔进了花厅里。 "哥哥、哥……" 薛宝钗喊了两声,眼见追之不及,也只得叹了口气,招呼莺儿从后面的侧门进了花厅,准备等‘来福’退下之后,继续劝说薛蟠。 谁知刚到了那屏风后面,便听来福禀报道:"孙大人说大爷初入官场,断不该胡乱得罪卫家,所以他让您再准备两封请帖,一封请卫公子、一封给仇衙内。" "什么!" 薛蟠愕然的瞪大了眼睛,宝钗又何尝不是心头一颤——这孙治中竟然和她想到一处! 她是薛蟠的亲妹妹,首先考虑的自然是薛家的利益,而这孙治中身为当事人,竟然也说出了同样的话…… 单这份人情练达,比之哥哥当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即便是和最近略有成长的贾宝玉比起来,怕也是强出许多。 再想想宝兄弟近来与黛玉愈发的亲密,和自己却日渐疏远,或许…… "哈哈哈……" 正想些有的没的,就见薛蟠大笑着绕到了屏风后面,得意洋洋的道:"来福方才那话,妹妹可都听见二哥着实是个够朋友的,压根也不用你操心什么!" 说着,却又迟疑起来:"只是那仇云飞与老冯素日……" "哥哥既然说了不用操心,怎得又替孙大人为难上了"宝钗掩嘴儿笑道:"这些事情自有孙大人做主,哥哥只需张罗好宴席便是。" 跟着,又仔细叮嘱道:"眼下既然得了正经官职,似哥哥往日里那些狐朋狗友,能少来往便少来往,还是和孙大人这样的人中翘楚多多交好,才是正理。"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薛蟠点着大脑袋得意的道:"我早说要与二哥做个通家之好,要不然怎会先送了香菱给他,又请母亲出面见他" 前面倒还罢了,后面却让宝钗想起了当初薛姨妈所言,于是刚刚拉升的好感度,立刻又跳水了一大截,那朦朦胧胧生出的念头,顿时也胎死腹中了。 她原本有心把这事儿,跟哥哥略略提一提,免得哥哥糊里糊涂,再让那孙大人冲撞了母亲。 可想起母亲已经说过,再不会见那孙绍宗了,便又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反平白让哥哥与那孙绍宗生出芥蒂。 于是话到了嘴边,便又改口道:"哥哥莫光顾着设宴,这几日也该好生准备一下舅母的寿礼,免得到时又失了礼数!" 听她说起舅母的寿辰,薛蟠却是一下子蔫了不少,舅舅王子腾素来威严,这舅母也是个爱管闲事的,那次去了都免不了要被她念叨几句,实在是烦也烦死了。 可妹妹既然交代了,他也只得有气无力的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