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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中仙 第一千三百八十七章:剑宗!(第1页)

    第143章    皇帝说是没有兴趣再听朱谨深说什么,但朱谨深开口的第一句话,就令他不得不抬起了头。    "儿臣查都察院档,十七年前,梅祭酒上任左佥都御史不久,接民女拦街告状,告江南吴县县令柳长辉为官贪酷,强占民财,致使该民女亲人伤病而亡,本人流离失所。梅祭酒接下了状纸,立案后遣人取证,查实民女所告无误,遂判柳长辉去职流放云南府。"    皇帝皱了皱眉,柳云南    "经儿臣与沐元瑜核实,这个柳长辉,就是沐王爷妾柳夫人之父。"朱谨深也皱了下眉,他伤处血流的速度缓了,但血珠慢慢滚过颊边,有点痒,也不便伸手去抹,只得忍了。    "而儿臣找到梅祭酒旧居的邻人,询问过后得知,梅祭酒故妾的来历,与这个告状的民女很为相似,应当就是同一人。"    梅祭酒调职国子监后搬过一次家,他的新邻居说不清楚他妾的来历,但这世上凡走过必留下痕迹,朱谨深在感觉到梅祭酒和柳夫人的联系后,就私下遣人询问到了梅祭酒的旧居,往他的老邻居那里进一步打听,以更多地确定此事的细节,结果就打听出了这一桩。    故妾跟柳长辉之间的一条线也出来了,这其实是一出贼喊捉贼,被告的有问题,告状的一般是同党,串通着演了一出双簧,故妾当时应当是已经勾引上了梅祭酒,所以能如愿将柳长辉弄去云南。至此,柳长辉是余孽一党已是确凿。    所以朱谨深才当机立断地叫沐元瑜走。    皇帝揉着额角,他今天连着被两个儿子气,头疼病虽还未犯,但脑袋里隐隐地已有些不舒服,此时接受到如此复杂的信息,他知道事关重大,但自己要凝神思索很费劲,觉得脑子不太够用。    好在朱谨深没停,他见皇帝不说话,就由着自己的一条思路继续下去,将目前所知的所有讯息顺着分析了一遍。    皇帝努力想漠然着脸,但他一直本就不太放心的异姓王府里居然还掺进了余孽的身影,这令他实在无法镇定,眼神专注地不断闪烁着。    不想听这忤逆儿子说话的心思不觉先抛去了一边。    候到他说完,皇帝的肩膀方微微松弛下来,向后靠在了宝座里,冷道:"那份案档呢"    "在儿臣府中,可命人取来。"    "难为你,"皇帝扯着嘴角笑了笑,"还留着,没丢到火盆里烧了。"    朱谨深低着头道:"儿臣分得清轻重,从未有过如此打算。"    "你居然还有脸跟朕说这种话。"皇帝气又上来了,极尽嘲讽地道,"朕从没想到,你有一天居然能长成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风流种子,朕从前还以为你没开窍,真是小瞧了你。"    朱谨深只是不语。    皇帝看他这样更来气,好像一拳打到棉花里——况且,难道他还真的默认了自己就是为女色所迷不成!    喝道:"所以,你是要跟朕说,你明知沐元瑜身上担的事更大,你还是欺骗了你老子,在这关节上将她放走了"    他连"你老子"这种民间俗语都出来了,可见真是气得很了。    朱谨深维持着明晰的声音道:"不全是。沐氏内部生乱,主事的沐王爷年事已高,受了打击病卧在床,于朝廷大局上来说,沐元瑜也是必须要回去的。"    皇帝冷笑:"沐显道蠢笨如猪,枕边卧了一条美女蛇十来年之久才醒过神来,他到底是为人蒙骗,还是自己就跟余孽勾结在了一起,你就能肯定了"    "他若与余孽勾结,沐元瑱就不会死得如此凑巧了。"    是的,柳夫人母子死在这个时候,是暴露也是证明。    皇帝不为所动:"你不需替沐元瑜狡辩,沐家再凋零,也不至于只能靠她一个西贝货支撑。沐显道这王位,原就得来不正,如今朕命他物归原主,既解了沐氏的危局,又合了道理。"    "皇爷是说沐家的二老爷"朱谨深淡淡道,"皇爷认为沐王爷蠢,但年齿长于他,排行高于他却未争赢他的二老爷又算什么沐王爷家中有两大隐患,一是柳夫人,二是沐元瑜,皇爷远隔万里,不知是情理之中,沐二老爷近在咫尺,若能探知其中任何一点,都足以立下功劳,夺回王位,但他却也是毫无建树。如此无能之辈,皇爷放心将王位赐予,令他应付接下来的乱局吗"    "更何况,当日刺杀沐元瑜的那个刺客,可是与二老爷的长子扯上了关系,皇爷认为沐王爷可能不清白,二老爷府上就一定没有问题吗"    朱谨深说着话,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要再往下望,他的血滴到了前襟上,把他的衣裳污红了一片,他十分不舒服。    皇帝的目光倒是在其上凝结了一瞬,才道:"沐显意要争王位,寻不到机会对弟弟下手,所以转而谋取下一代。朕如今直接成全了他,他还能有什么问题"    "皇爷不要忘了,沐元瑜遇刺的当时,沐元瑱还活着,只杀沐元瑜,沐二老爷并不能得到想要的利益。这份利益会落到谁手里,幕后凶手才最有可能是谁,请皇爷明鉴。"    皇帝怔了一下——朱谨深是一直在查此事,所以他的思路快而清晰,皇帝则是初初听闻,他又还有许多别的朝务劳心,想起来就难免有疏漏之处。    "你的意思,怀疑刺客吐露的不是实话"    "儿臣原来没有觉得,但如今看,很有可能。"朱谨深笔直地站着,"皇爷还记得那刺客的藏身之所在哪里吗——国子监。"    好巧不巧地,是梅祭酒的地盘。    梅祭酒相当于一个重要的据点,余孽在京城中的活动范围绕来绕去,都没有绕出他去,如果这个刺这个刺客不是沐氏二房,而来自于余孽,或者更糟的是二者合一,不是没有道理,刺客如果露馅被查,亮明身份去向梅祭酒求助,梅祭酒有把柄被人捏着,不敢不帮他,而有梅祭酒的帮助,刺客等于多了一重保障,当然,最后这层保障没来得及用上,是另一回事了。    而,如果是这样,沐元瑜就更必须回云南去。    因为这意味着余孽比他们以为的更为猖狂。    "要稳定云南局势,现阶段里,没有比沐元瑜更好的人选,她一身系沐刀两家血脉,如果皇爷心下气愤,执意要下旨更换滇宁王的爵位,儿臣不能阻拦。但请皇爷想一想,刀家可会心服必定要闹起来,届时外患未平,内忧又起,云南,从此就乱了。"    皇帝冷脸:"——如此,倒全是你的理了,依你这么说,朕还得夸一夸你瞒得朕好才是了"    "儿臣不敢。"    说了这干巴巴的四个字,朱谨深就又没话了,他颀长的身躯孤立在大殿之中,气息孤寂,然而无畏。    他没有求饶,求饶没有用,他与皇帝这样的身份,难道会因为底下人哭两声求两声就让步改变原有的意志吗他已经说了所有他能说的,尽最大努力替沐元瑜争取她的生机,余下的,就只能看皇帝的决定再行进一步应变了。    "所以,你是打算将沐家那丫头送走,再将此事告诉朕"皇帝缓缓道。    朱谨深默然点头。    "你认为那时候,朕就不会怀疑你吗"    朱谨深又是一句干巴巴地:"儿臣不敢。"    但皇帝对他也没有更多指望,点头:"好,你还知道,你不能仗着这一两分聪明,就将朕当作傻子摆弄。那么,你是预备好代人受过了"    朱谨深道:"是。"    "你知道这一点,朕也知道,沐家那丫头,恐怕也不会不知道,"皇帝嘴唇轻启,问道,"但她还是跑了,留你在这里,背着欺君的罪名,是也不是这样的女子,值得你为她牺牲至此"    这两个问题,一个比一个诛心,但皇帝心情复杂地发现,朱谨深连眼神都不曾变动一下。    "是我叫她走的,不然,她不会知道自己有危险。"朱谨深道,"我做的决定,本来就该我自己负责,与她没有什么关系。"    皇帝沉默了片刻,提起笔来,扯过一张明黄绫绢,唰唰写下一篇字,叫朱谨深:"你上来。"    朱谨深依言上了金阶,走到了龙案前。    皇帝将那张圣旨倒转过去,示意他看:"如此,你还是觉得自己负责,无怨无悔吗"    朱谨深的瞳孔终于紧缩了一下——皇二子深欺君罔上,罪其甚之,今贬为庶民,发往凤阳府圈押。    这不是正式的圣旨,一般圣旨并不由皇帝亲笔书写,而由内阁根据皇帝的意思拟定,皇帝书下的这一份,只是个粗浅的意思,但这意思,已足够明白了。    朱谨深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儿臣只有一事,请求皇爷。"    皇帝道:"朕再与你说一遍,你现在去把沐元瑜抓回来,朕可以收回这道旨意。"    朱谨深只是道:"儿臣欺瞒皇爷,遭此贬罚,并无怨言。只是请皇爷允准儿臣圈押凤阳之前,先往云南,尽一份余力,协助沐元瑜查出余孽在暹罗及南疆的势力,一网打尽。儿臣既已为庶人,身在何方,不再是要紧之事了。"    皇帝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好,好!"他好像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指了龙案上的玉玺道,"既然如此,你用印罢!"    这份圣旨虽然不是正式用词,但皇帝一言九鼎,一字千钧,盖上了玉玺,哪怕只是张胡乱涂写的废纸,那也与圣旨的效力等同了。    朱谨深没什么犹豫地,抬手就依令去拿玉玺。    鲜红的朱砂,如他额角凝结的鲜血,往明黄绫绢的一角上落去。    ——落了个空。    皇帝劈手夺过了绫绢。    "你跟朕说实话,"皇帝这一句陡然间心平气和,目光深沉,"你是当真无悔,还是认为朕只是吓唬你,不会真的如此做"    朱谨深双手平稳地放回了玉玺,道:"兼而有之。"    他在皇帝不满的眼神中,总算补充了一句,"后者居多。"    "倘若弄假成真呢"    朱谨深露出了一点笑意,那笑意浅,但并不淡,其中蕴含着不容错辨的野心与笃定:"儿臣去往云南,取沐氏而代之,大约还不是桩难事。"    皇帝:"……"    他道:"——你这种话跟沐家丫头说过吗"    刚才还深情款款,转眼就要占人家的家业虽然从他的角度实在是——无法反对,但这个儿子到底是什么脑回路!    朱谨深道:"没有。不过沐王爷已经无后,他这一支想要延续下去,只有沐元瑜招婿,儿臣不会让她有第二个选择——"    皇帝一口气险些上不来:"你要给她当上门女婿去!"    朱谨深道:"不过名分而已,她笨得很,总是听我的。"    皇帝这口气真要倒过去了——不过名分而已,而已!这逆子是不在乎,他这个做老子的丢不起这个人!    "你给我出去,朕现在看见你全身都疼,"皇帝受不了地道,"你老实滚回你府里呆着,等朕冷静下来,再处置你!"    朱谨深从善如流地顶着一头血走了。